帐中婚 第8节

    季绾被这番文绉绉的说辞逗笑。

    何琇佩嗔一眼,也跟着笑了,“从你爹那儿学来的。”

    蹲在地上纳凉的季渊比划了下:我也觉得。

    季绾推推弟弟的脑袋瓜,刚要去往诊间,忽听门外传来声响。

    几名小厮抬着另一个巨大的器具走进来,稳稳放在地上。

    外形上看,也像是冰鉴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,其中一名小厮恭敬鞠躬,说明来意。

    “小的们是太师府琉璃苑的扈从,今日朝廷颁冰,公子特命我等前来赠冰,还请笑纳。”

    何琇佩上前一步,不解又嫌弃,还有丝丝愤意。

    半月前“飞上枝头”,一声不吭悔婚断情,将婚事转给他人,何其荒唐!

    今日来赠冰,是内疚赔罪还是怜悯施舍?

    “抬走,我们不需要!”

    谁稀罕嗟来之食!

    小厮为难道:“公子的吩咐,我等只管照办,还请夫人莫要为难我们。”

    季绾走上前,没有母亲那般愤怒,淡然的连自己都觉惊讶,“夏季冰贵,家中已有足够的储量,再添就是多余。既是贵府公子的吩咐,几位小哥不如暗自分掉,拿回家中降暑,一举两得。”

    几人已注意到摆放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冰鉴。

    夏季冰块堪比金银,几人虽动心,却不敢为之。

    “不瞒娘子,公子就在附近,小的们可不敢私吞。”

    季绾视线掠过他们,看向繁闹的街市。

    一辆乌木马车停在斜对面的荫凉处,小窗的疏帘在摇动间垂落。

    收回视线,季绾淡笑道:“麻烦转告贵府公子,若执意如此,我就将冰块丢到街上糟践掉。想必太师府也不愿府中子嗣擅自贴补外人还领不到情吧。”

    小厮们互视几眼,摇着头将冰鉴搬走,径自朝斜对面而去。

    季绾没再多看一眼,转身走进屋里。

    马车上,沈栩一袭缎纹锦衣,文质彬彬,迥然不群,可被疏帘遮挡住的脸上晦暗不明。

    “公子,季娘子拒绝了。”

    沈栩握紧手中折扇,“因何?”

    “已有人送了冰块过去,连同冰鉴就摆放在医馆内。”

    沈栩明知故问,却没想到还听到了另一个缘由。

    送冰的人是君晟吗?

    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可君晟为何会对季绾上心?仅仅是因为婚约吗?

    沈栩松了握扇的力道,吩咐车夫驶向沈家巷子,让小厮默默放下冰鉴。

    挑帘凝了一会儿熟悉泛旧的大门,沈栩吩咐道:“回吧。”

    “老四......”

    遽然间,一道声音传来。

    开口之人按捺惊讶。

    沈栩闻声探出车窗,见布衣妇人拎着青菜站在交叉口,顶着烈日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他眉眼微怔,坐回车里,红着眼眶道:“走。”

    车夫扬起马鞭,驱马驶离。

    乔氏快步上前,追着马车小跑起来,“老四,老四,阿栩......”

    她腿脚不利索,沿着长巷追了会儿就气喘吁吁扶住矮墙,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。

    “小白眼狼啊。”

    长媳杨荷雯听见动静拉开门,见婆母坐在墙根哽咽,吓得一激灵,待又看到门口的青铜器具时,登时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两刻钟前,君晟派人送了一个过来,说是存冰用的。

    想必门口这个是老四送来的。

    杨荷雯快步上前,扶起婆母,“又是来了就走?唉,当断不断的,造孽啊。估摸着太师府的人不准他再与咱们来往了。”

    乔氏泪眼婆娑,又恨又自惭形秽。

    乌木马车上,沈栩靠在车壁上微仰着头,紧紧攥着折扇,骨节发白。

    总有一日,他会出人头地,青云直上,在君氏立住脚,不再被他人操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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